驼铃是白色的。

十二匹白骆驼的铃铛用白骨雕成，在雨里泛着死人指甲的光泽。萧断鸿的剑在颤，不是怕，是饿。焚天剑刺穿第三个青铜面具时，他尝到自己牙缝里的铁锈味——那剑竟在吸食他的血气。

青衫客的碎剑钉在第五匹骆驼眼窝里。畜牲哀鸣着跪倒，驼峰间爆开一团紫雾。萧断鸿翻身滚进泥水，看见雾中伸出六只青黑手臂。

"漠北的尸傀儡！"青衫客甩出三枚铜钱击碎铃铛，"砍他们脚踝！"

焚天剑赤芒暴涨。萧断鸿的招式毫无章法，却每次都能刺中关节缝隙。剑锋划过第四具傀儡的脚筋时，他突然瞥见青铜面具下的脸——那是昨夜追杀他的银梭卫。

"活人炼傀..."他喉咙发紧，"青龙会竟与漠北魔宗勾结？"

雨幕中传来银铃般的笑声。执伞女子坐在第八匹骆驼上，鹅黄裙裾滴水不沾。她伞尖轻转，剩下的尸傀儡突然结阵，掌心亮起血色符咒。

焚天剑猛地脱手飞出。萧断鸿眼睁睁看着赤芒贯入自己胸膛，却没有痛感——剑身在血脉中游走，最终停在右臂尺骨处。青衫客突然抓住他手腕："以骨为鞘，好聪明的法子。"

尸傀儡的包围圈在缩小。萧断鸿发现他们移动时带着锁链声响，细看才见每具傀儡的琵琶骨都穿着陨铁链，链头延伸至白骆驼鞍座下。

"开剑匣！"执伞女子厉喝。

剩余四匹骆驼同时人立而起，玄铁剑匣轰然开启。匣中飞出七十二枚冰锥，每枚锥尖都挑着一盏幽绿灯笼。青衫客瞳孔骤缩："九幽冥火！快闭气！"

萧断鸿嗅到熟悉的香气——和那日庆功宴上的竹叶青一个味道。焚天剑突然从肘部刺出，将迎面而来的冰锥熔成蒸气。幽绿火焰在雨中竟越烧越旺，凝成鬼脸扑向二人。

"接着！"青衫客抛来半块玉佩。萧断鸿本能地接住，却发现与自己腰间残玉严丝合缝。完整的"天机"二字泛起青光，照出伞面星图的缺口。

执伞女子突然尖叫。她的油纸伞在青光中燃烧，露出伞骨上刻满的梵文。焚天剑感应到什么似的，带着萧断鸿冲向最近的白骆驼。

剑锋刺入驼峰刹那，萧断鸿看见不可思议的画面——骆驼皮下裹着的不是血肉，而是正在搏动的人心。每颗心上都插着银针，针尾系着红线，红线的另一端消失在云层里。

青衫客的剑架在了女子颈间："魔宗圣女何时成了青龙会的走狗？"

"走狗？"女子笑得花枝乱颤，"十年前你们正派围剿血月教，不就是为了天机策里长生不老的秘密？"她突然扯开衣襟，心口处赫然是缺失的星图纹样。

焚天剑发出悲鸣。萧断鸿头痛欲裂，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——红衣女子将婴儿放入冰棺，棺盖上刻着"天机永驻"；三千剑奴跪拜，他们的脊椎都透出赤芒；还有青衫客，二十年前的青衫客，在血月下挑断教主手筋...

"啊！！！"他仰天长啸。右臂剑骨破体而出，化作十丈赤虹贯入云层。暴雨在触及剑芒的瞬间蒸发，七十二盏幽冥灯齐齐炸裂。

青衫客突然甩出三丈青绫卷住萧断鸿："走！"

白骆驼在身后接连爆成血雾。萧断鸿在颠簸中回头，看见执伞女子化作白骨，骨架上爬满金色蛊虫。

---

**（场景切换：快意阁密室）**

翡翠碗里的莲子全部裂开了。金线蟒袍男人盯着碗底水纹，眉心火焰纹渗出鲜血："焚天剑骨竟能引动天劫...不愧是血月教最后的杀器。"

屏风后转出戴斗笠的老妪，手中鸠杖镶着半块"机"字玉佩："当年我们剖开三百婴孩才找到合适的剑鞘，如今..."

"如今他活着更好。"男人碾碎带血的莲子，"传令给塞外七凶，该还人情了。"

老妪咳嗽着敲击地面。密室墙壁翻转，露出十二具冰棺。每具棺中都躺着与萧断鸿面容相似的少年，他们的脊椎处闪着微弱赤芒。